【九】
实际上我们不过是彼此精神上的慰藉，彼此获得多巴胺的工具。就像烟花的璀璨固然令人沉醉，然而转眼间便杳然寂灭，便只余无边怅然。
我叹了口气，发现阿晞硕大的眼睛里有深不见底的难过，用他最悲楚的眼神一针又一针地刺进我的心头，越来越深，我越来越痛。
突然，一个笨拙的吻落在我唇上，像我们并肩看过的每一场落雪那样，雪花落下来很快就融化和蒸发，那样一个圣诞节，我们在我房间的床上交欢，缠绵。
昨日也一样，只是不同的是，今早醒来，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好像窗外的大雪也从未曾落下。那些记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跟阿晞在一起之后的每一年，我都很期待圣诞节，有关圣诞节的记忆也和阿晞剪裁在一起。一些温暖、柔软、永恒的记忆开始闯进我的大脑，搅乱我的思绪。
他就站在我面前，看向我，眼里满满的，都是我的身影。
他看向我，却透过我。
突然阿晞像发了疯一般的撕扯自己的上衣，纽扣被扯的随处掉落，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阿晞敞开衣衫，露出那具如凝脂白玉般的身体，那两点粉红还依然挺立，掩藏在衣衫后欲拒还迎，颈间的坠子因为情绪波动随着身体的起伏荡着，晃着，引的我挪不开眼。衣服垮垮的搭在臂弯上，遮遮掩掩的，身子上满是昨晚我们缠绵的印记。
我突然觉得无趣，偏过阿晞就要走，却被阿晞伸出的手握住了手腕，随后听见的是阿晞更加颤抖的声音：“所以你爱过我吗，你真的爱过我吗？”
生性凉薄的人注定是要吃薄情的苦的。你言之凿凿的说出那句最痛彻心扉的话时，就要想到未来终有一日，在夜黑月明之时，月神降下惩罚，让你往后再遇到心爱之人也爱不深爱不久，你只是漠然置之，从未想到当下一个月圆来临之时，你就被活活冻死在了判袂的月里。
“请你不要忘记我。”他留下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带上门走了，这短短几个字比我爱你还沉重，重重砸在我的心上。
那句歌词唱“带我去往，在大雪覆盖的地方，一如你走时不声不响，连同这遗憾埋没于深巷，不诉情长。”北方第一场大雪落下时和爱人眼神的闪烁，那感觉或许真如这样。
彼此擦肩的过客，像两条错轨银河，我们本该相忘于人海，此般分离，正合我意。
我看着还摆在桌上被修的整整齐齐正在盛放的桔梗花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
阿晞，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语吗？
永恒的爱，无望的爱。
阿晞一走，感觉整个房间都变得空荡荡，夜晚只剩下孤独和难过如洪水猛兽般紧紧包围着我，又吞噬着我。
我想起阿晞摔下的那枚戒指，心突然被狠狠一揪，到底掉在哪了呢，我开始搜寻家里每一个角落。
半晌，我精疲力尽，每个地方都一一找过了，可怎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阿晞，你当真连最后一点回忆也不留给我吗。
我长叹一口气，躺在地面上，冰冷的触感正在一点点布满全身，我抬头看着天花板此刻好像一个巨大的幕布，上面正一帧帧闪过这两年我和阿晞共度过的画面，不知不觉间，泪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不经意间将头扭向右边，才发现原来戒指滚到了刚才视线盲区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如获至宝，将它拿出来洗干净，连同我的那枚一起放进戒指盒里盖上盖子，好像把有关阿晞的所有记忆都连同封存在里面了。
他走了，好像天都塌了。
多好，要星星都不用费劲上天摘了。
深冬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阿晞，你走了，我要下雪了。
时间过得飞快，我还没来得及将窗外的雪景印进脑海，大地就已回春，好像过往都已经化为记忆浮云，变得久远而不可及。
唯一不变的是，我还被困在有关阿晞的记忆牢笼里，我没有往前走，阿晞永远在我记忆里最深处的位置，他在那里依然温温柔柔，不带一丝怨怼。
对爱的感知很薄弱的人最适合别离，无法同路的别离，无奈生别的别离，藕断丝连的别离，这种人只有在别离之后才会感受到那种刺痛难耐的抽痛，再次经过某个相似的场景时才会痛苦得山崩地裂，才会看清自己那些未曾珍重的情感代表了什么含义，才会感受到眼睁睁看着回忆散去是多令人绝望的事情。
所以人来人往，阿晞，如果开心的话忘了我也没关系。
在这场游戏中，我的子弹是故意打偏的，扳机是故意扣晚的，我仍然爱他，愿他再也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