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就是春风楼,临街的窗户大开,看得见里边各样的衣香鬓影。他看见狗凑在那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乐伎身边,似乎在给她叫好。搁着大街,琵琶声已经很不真切。
曾顺心把雅间的窗半开着,挡住自己的身形。其实恐怕他不挡也不会被发现,春风楼前那株垂柳太繁茂了,柳丝堪堪足够挡住他的面容——何况狗的心思全在那娇憨的乐伎身上,根本无暇往对过的酒楼望一望。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在这里了。
明明是偶然兴起,一早出来逛集市,过了眼瘾,就该回府了,偏生让他看见狗从大街上打马而过。穿过市井喧嚷的人流,小公子看着狗郎郎当当地晃过去,头上戴着自己的金簪。
“陈叔,你先回去吧,我再逛逛。”
小公子扔下这一句话就走,留下管家陈叔,和捧着各色杂货的小厮面面相觑。
眼看着狗在春风楼下了马,接着楼上临街的雅间丝竹声响,小公子立马到对过的酒楼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他又眼看着狗与他那群酒肉朋友玩闹,给乐伎斟酒,心上就不大自在,再看见狗拔了簪子送人,气得几乎要拍案而起。他呆坐在那里,几次劝解自己才忍住了不忿,回府就拟了帖子,让书童送到侯府上去。
国公夫人听说他邀了狗来赏花,吓得脸色一白,拉住她日渐长大的幼子问道:“你可知那镇远侯府的二公子什么样秉性、什么样人品?你就敢与他交游?”
小公子歪歪头:“母亲,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呀。”
“我之前不是跟你细细说过了,那位肖二公子行事有些荒唐。如今你又是个坤泽,这样的人还是少来往的好。”
“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再者朋友之间,天乾或者坤泽本也没什么要紧。”
曾小公子说话虽轻,但显然是定要与狗往来的意思。国公夫人终究不放心,吩咐她院子里的丫头小厮,明日一概到小公子的院子里候着,尤其要提防那来客,免得他做出些什么唐突之事。
国公府的人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章法,小公子曾顺心尤其如此。自小只要他笃定自己想要的,纵使千方百计也要握在手里。他早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清白,但人家风流惯了,未必把他这点小心思当回事儿。就算心中对狗气恼,他也明白此时应当设法得到些实打实的好处。
给狗看的气忿自然是真的,但什么时候发难、又什么时候示弱,皆在他预料之中,那点子眼泪引得狗忙不迭道歉时,他就知道,这一场赏花宴没白办。
借着狗的愧疚,小公子直接扣下了他随身的双鱼玉佩,又把一支镶宝石束发金簪换给了他。那颗红宝石未经什么琢磨,圆融一颗,红豆儿相似的。
以狗的心肠能懂什么弦外之音呢?反正曾顺心是不指望的——不要紧,他总会让狗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