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在北欧给前男友当免费导游一不小心复合了这件事
破镜重圆he
舞蹈教师x公司总裁
BGM建议搭配《IF YOU》食用更佳
01.
太阳降落到地平线负四到负六刻之间，将黑未黑的放逐，天地笼罩在神秘的蓝调中，这里的经纬度偏爱此刻，将浓郁的蓝色挽留了下来，即将进入极夜。
十二月寒霜将浅眠的人冻醒，车站外是暴雪纷飞，肖宇梁坐在候车厅门口搓了搓手，把围巾又捂严实了些，他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辞掉在天水的工作出国旅游，乘坐国航班机直达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再转坐火车经瑞典抵达挪威首都奥斯陆。可惜来的实在是不凑巧，碰上暴风雪。今晚打不到车肯定去不了酒店，大概率只能露宿火车站。
也不知道会不会冻死在这儿。
来之前完全是冲动下打着一腔热血，只定了个照片上看着还算不错的民宿酒店，旅游攻略是一点没做，下火车出来差点都不知道往哪里走。肖宇梁打算先找到地铁站再说，可手机里的步行导航像是吃错了什么药，领着他在火车站一楼来回绕，兜兜转转每次都会停在男厕所门口。
或许是国产iphone水土不服还不太适应国外，肖宇梁没办法，只好操着一口中式英文磕磕绊绊地跟火车站的问询处工作人员交流了半天，甚至打上了手语。
对方笑着问是不是Subway，肖宇梁仿佛是考英语四级听力抓关键词一样连忙点头，然后被领到了车站门口的赛百味餐厅。
无语是挺无语的，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先看一下晚餐吃什么吧。肖宇梁巡视一圈菜单，发现他并没有胃口吃西式汉堡。没关系，实在不行背包里还有两桶应急用的康师傅和五根火腿肠，饿是饿不着的，顶多就是挨冻睡一晚火车站而已。
赶上挪威的暴雪天气是肖宇梁没想到的，旅行第一天就作废了。他垂头丧气地把自己塞进耳机里，想平复下烦闷的心情。
一双锃亮的皮鞋站定在面前，西裤的裤角还沾着雪。
“肖宇梁？”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耳机里正好放到Kamin的副歌部分，肖宇梁错愕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对潋滟的眼眸。
是曾舜晞，他的前男友。
肖宇梁从未想过世界这么小，两人兜兜转转还是在毫无热温的冬天相逢。他想那一刻他的心脏一定有自主意识，渴望撕碎躯体诉说想念。可惜怪重逢来的太突然，像室外骤然停歇的雪落，他学不会坦然望向对方的眼睛。
破镜重圆是两个人的思念与心跳达到极致时，冲破了宿命，抬眸你便在眼前。
但他们能圆吗？镜子早就碎了一地，赤脚踩上去就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肖宇梁站起来想说好久不见，声线却卡在喉咙。曾舜晞笑了一下，把手里热气腾腾的咖啡缓缓地递了过来，随后说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身体比嘴巴先做出反应，肖宇梁点点头，下意识接过那杯咖啡，沉默一瞬才说了句谢谢。温度通过纸杯表面传递至手掌心，泛起的冷意着实下降不少。
他看着曾舜晞明亮的眼睛，刚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忽然远处的咖啡厅有人站在门口用蹩脚的普通话亲昵地喊了一声小晞。
这么久了他们还在一起。肖宇梁冷冷地看着金毛，咬紧了后槽牙。
曾舜晞冲男人说了几句粤语，转身又问肖宇梁：“怎么突然来这边了？”
肖宇梁收回眼神，低下头不说话，睫毛湿漉漉的，厚实的蓝围巾衬得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格外白皙。鞋尖在地板缝隙之间来回用力拖碾，发出刺耳的磨擦声。
他总是这样，一不高兴就不说话。曾舜晞深知他的倔脾性，叹了口气：“你订酒店了吗？我们准备回去了，顺便捎你一段路吧。”
和曾舜晞分手一年多，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好耻辱，前任和前任的现任一起送自己去酒店，但如果拒绝的话今晚就真的要露宿火车站了。肖宇梁抿着唇应下来，拉起行李箱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双脚沉甸，生根地上。每走一步，就牵扯着胸腔密密麻麻的疼痛。
曾舜晞拿手机发了条消息，金毛提了两杯打包咖啡笑眯眯地从店里走出来揽上他的肩。他瑟缩了一下，没躲开，身后的目光如芒刺背。
肖宇梁只有一个大手提包和一个30寸的行李箱，他理都没理站在后备箱旁边想帮忙的人，自顾自的侧身把箱子放进去。
曾舜晞伸出的手僵了僵。
以往都是肖宇梁充当体贴照顾的那一方，从来不会让曾舜晞难堪下不来台，但这次不同了。
肖宇梁这种人，如果做了什么让别人觉得不爽，那他一定就是故意的。
02.
金毛拎着咖啡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曾舜晞看后座没人，扭头才发现肖宇梁满脸黑线地站在副驾驶车窗前。
好阴沉的脸色，压得金毛下意识想把车窗关上，肖宇梁伸手死死地按住窗沿，沉默半晌才说：“……我定的酒店比较偏，要坐前面指路。”
超绝钝感力的金毛没察觉出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反而友好地笑了笑，看上去十分真诚：“没事啊偶对这里比较熟啦，你直接讲在哪条街就OK啦。”
在这装什么b呢。肖宇梁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眼神冷锐的看着他。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金毛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送这个浑身都散发着“我不好惹”四个大字的男人回酒店，于是无助地看向曾舜晞。
曾舜晞无奈地捏着眉心：“阿泽，让他坐这儿吧。”
受到纵容的肖宇梁得了便宜还卖乖，在阿泽下车的时候冲他挑衅的扬起眉毛。嘴上说着要坐前面指路，可上了车愣是一句话也没蹦出来。
能在奥斯陆碰上已是万分难得，肖宇梁表面上装的风轻云淡，实际早就心如乱麻溃不成军。他努力掩盖起眉目间的不自然，把座位调低了一些，戴着耳机半转过身用后脑勺冲着曾舜晞。
见肖宇梁明摆着请勿打扰不想叙旧的冷淡态度，曾舜晞也没强迫他，自然地同后座的阿泽聊天。一言一语中还无意透露出自己最近的生活，因为他知道肖宇梁肯定在听他们讲话。
副驾驶的人依然没太大的反应，肖宇梁的确没在听歌——他的手机没电了，充电宝在后备箱的背包里。
酒店并不远，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却让他感觉像是过了两个小时，听着车里的两个人一路叭叭了好久，聊的还都是近一年的事。
明明都是广东人却偏要讲普通话，表面上是两个人在聊天，实际上是说给他这个不相干的人听的。
肖宇梁闭上眼，看来他没有参与的这一年曾舜晞也照样过得很好。
车缓缓地靠路边停了下来，他揉着眼睛坐直身子，目光垂落着对曾舜晞道谢。
“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曾舜晞问他。
肖宇梁摇了摇头：“还没想好，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吧。”
他不是撒谎，是真没想好，辞职来挪威本就是一时冲动。这话传到曾舜晞耳朵里听上去像是跑火车，用来糊弄他才说的。但曾舜晞似乎也没有不高兴，还下车帮他把行李箱搬出来，又问他来之前有没有做过攻略，肖宇梁仍旧摇头。
“没关系，正好我这几天都有空，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在周边转转，回去想好联系我就行。”
肖宇梁鼻头通红，尖下巴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我怎么联系你。”
曾舜晞怔在原地。他忘了，当初分手的时候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从肖宇梁家搬走，还顺便实施了拉黑删除一条龙。
“……我重新加你吧。”
眼前的人小声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掏出已经黑屏的手机给他看：“没电了。”
曾舜晞啊了一声，尴尬的搓搓手。
“我还是原来的那个号，你直接加，等我回去充上电再说。”肖宇梁轻叹一口气。
03.
民宿小木屋的壁炉里火焰燃烧得噼里啪啦，肖宇梁躺在床上，听着自己深呼吸的声音。
空气从鼻腔滑到胸口，没能填满，又缓慢地随着呼气吐出，像是吐出一口香烟。
好奇怪，肖宇梁分明在抬眸看到曾舜晞的那一刻就预感到暴雪将至，内心却无法抑制地在一万个正确选择中，走向了那个与他有关的错误。
或许是见到曾舜晞眼睛的瞬间，那双温柔的，大大的，又带着秋天般忧郁的，令人怜惜的眼睛。那双前一秒带着笑意，后一秒却能溢出泪水的眼晴，肖宇梁总逃不过他的眼睛。
命运的红线紧勒在两个人的掌心，直至深入血肉。
肖宇梁把手机充上电，然后通过了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
他等了一会儿，聊天框里依旧只有自己的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他不知道发什么，只好先点开曾舜晞的朋友圈。
感慨的是曾舜晞还是很爱经营朋友圈的内容，有分享每日歌曲的、有自拍他拍风景照、还偶尔发发工作上的牢骚。一年的所有动态都尽收眼底，最近几天的是他在芬兰和挪威拍的雪景照片。
突然感觉这一年过得飞快，像是眨眨眼般的，他们在这个号称世界上最幸福也最容易抑郁的国家再次重逢。
返回空荡荡的聊天界面，肖宇梁怔怔地发愣，下意识把那仅有的一句复制粘贴发了出去。
Rainco：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Rainco：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Rainco：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曾舜晞那边很快给了回应。
Joseph：[小狗嗯嗯.JPG]
Joseph：明天早上九点，门口等你
曾舜晞可太明白肖宇梁什么意思了，搁置许久的记忆突然缓缓地苏醒，他的心很重很重地跳起来，后知后觉地补上最开始见到肖宇梁的时候胸口怦动的触觉。
高三的曾舜晞和朋友们报名去四川大学做志愿者活动，正逢上舞蹈系在开文艺汇演。好奇心的催动下他做完志愿偷溜进礼堂，看到舞台上拿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的白衣少年在一束打光灯下翩翩起舞。
最后少年轻松的原地单脚尖转了几圈站定，台下掌声雷动，那双犹若雪糁般干净澄澈，格外明亮的眼睛朝着他望过来——就仅仅是那样的一眼，惊鸿一瞥。
目光交汇之中，曾舜晞感觉自己的心脏是名副其实的鼓手，在那两秒的对视中震动了将近十几次。
他是相信一见钟情的，但没有想过这种影视剧里才有的桥段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少年在这所大学还算有名，曾舜晞回去之后就通过川大论坛上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得知他叫肖宇梁，一个月前刚刚被川大保研，但是他回绝了。曾舜晞不知道肖宇梁要考哪里，这一面之缘让他心心念念的惦记了三年。
高中毕业顺利拿到美国的offer，他乖乖听父母的话考雅思去留学，深造回来的时候父亲让他进北京分公司坐班。
临走前他陪母亲和阿婆去普陀寺烧香，向佛求了姻缘，希望能再见那个少年一面。
在北京工作的一年转瞬即逝，六月曾舜晞回深圳总公司处理财务上的交接工作。下班路过保利剧院的时候，他看到门口贴着中央民族大学青年舞蹈团全国巡回演出的海报。
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鬼使神差般的，他本着放松一下身心的想法买票坐了进去。
肖宇梁是压轴出场的，虽然化着厚重的舞台妆，但曾舜晞仅凭侧颜和身段就瞬间认了出来。
太突然了，这意外的相遇似乎不能不令人相信某种先天的、必然的宿命。十九岁那年夏天的初见犹如一条湍急的河流，冲刷得他猝不及防。台上的青年仍旧是四年前那样意气风发的样子，神态中多了些沉稳。
他坐在第一排，戴着眼镜能清楚看到肖宇梁跪在舞台上仰起头缓慢举高手臂，发颤着抬眼的样子。连眼皮和睫毛都抽动着，一颤一颤像漂亮又短命的蝴蝶振翅。肖宇梁拧着眉，锋利的五官被舞台打光洒过淋上了些许神意，可是又是那样的破碎。
演出结束舞团的所有演员上台谢幕，团长站在中间说如果想和我们演员合影留念的一会请到后台排队。曾舜晞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想着应该没什么人去。
他不慌不忙的走到后台，结果看见休息室门口已经排上了好长的队，基本上全是年轻漂亮的女生，都是来找肖宇梁合影的。
曾舜晞：“……”
看来他的竞争对手还挺多。
肖宇梁没卸妆，他站在休息室门口很有耐心的一个个合影，有大胆的女孩问他要联系方式，他倒也不拒绝，淡淡的笑着递出手机。
像是那种你可以加好友但我看心情通过的人。
他没打算排队，顺势找到一旁的团长聊天。团长亲和力很强，听曾舜晞说欣赏肖宇梁的那支舞，整个人更加容光焕发了起来。
和团长一聊才知道，原来肖宇梁当初放弃川大保研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民大，现在是研二，这半年一直跟着舞蹈团在全国各地到处跑。
“文叔我的衣服又破啦——！”
这时舞团休息室有个年龄尚幼的女孩抱着自己的演出服跑出来大叫，团长立即扭头喊回去：“让你梁哥再给你打个补丁！”
曾舜晞想原来他还会缝衣服，但舞团统一穿的衣服破了为什么不换一件呢。于是他问团长，团长尴尬的挠挠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不方便说的话就算啦。”曾舜晞友善地笑了笑，闹得团长更不好意思了。
他这次回深圳一方面是为了对接一下北京的工作，让总分两家公司更好互相配合，另一方面是要找个发展前途长远的团队进行投资，这是父亲安排的任务。
“我很欣赏你们团的舞蹈，而且今天来看的人还挺多的。你们愿意的话可以继续跳，如果因为经济上的问题导致演出方面困难，我会让公司考虑投资。”
团长呆愣住了，重新正视了一下面前这个笑意盈盈，明显才二十出头却位高权重的年轻人，颤巍巍地伸出手问道：“您是……？”
“噢，都怪我，光顾着说这个都忘记介绍自己了。”曾舜晞不好意思的笑着握住团长的手，“曾舜晞，您叫我小曾就行。我就在剧院附近上班。”
“你好你好，王志文。”
“王叔您好。”毕竟在艺术造诣上还是老前辈，曾舜晞立马恭敬道。
谦虚有礼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好老板。
两人又交换了些信息，王志文显然放松不少，他苦笑着说：“实不相瞒，我们的演出服之前都是会换的，可是目前舞团已经巡回演出20多场了，北京本部原给的资金不够，他们最近都把钱投在了修缮学校上面。我们现在回不去，只能在这里先接接演出的活儿攒路费。”
原来是这样。曾舜晞了然，他刚想开口给些建议，肖宇梁就走了过来，他抱着小女孩的破衣服，嘴里还叼了根针，皱着眉含糊不清的说道：“文叔你怎么跟一个外人说这些……”
王志文啧了一声，抬起手朝他胳膊上就是一巴掌：“没礼貌，这是深圳上悦的曾老板，快说曾总好。”
曾舜晞连忙说不用不用，曾总这名不敢当。他向一旁的肖宇梁友好地笑笑，伸出手：“你好，曾舜晞。”
稍近的安全距离使得他能清楚看到肖宇梁额前湿润的发梢，舞台妆被卸下，一张素净白嫩的小脸冲他摆着你特么谁啊的表情。不施粉黛的五官略微柔和了些，但仍旧难掩眼底的锋芒。
肖宇梁抬起手虚虚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肖宇梁。你找文叔有什么事吗？”
“臭小子好好说话。”王志文又一巴掌上去，把肖宇梁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人家刚在台下看了你跳的舞觉得特别好，很欣赏你才找过来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肖宇梁莫名其妙，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曾舜晞，对方冲他歪头一笑。
“他上来先向我打听的你啊。”见肖宇梁惊讶的挑起眉毛，王志文郑重地拍拍他的肩，“小梁啊，你即将步入社会了，多交一个朋友也不是坏事，况且人家还有投资我们团的打算。去好好聊聊，我回去休息会儿。”
欣赏我？还要投资舞团？
肖宇梁看着这位金框眼镜一身西装革履还挎着个Prada的曾老板，停顿的那几秒脑子里闪过一长串弹幕——这人眼睛好大挺好看的有点像家里新养的那只小狗嘿嘿他是上悦的啊那他搞金融商业的欣赏我是几个意思完了这是要包我吗完了可我不是弯的啊因为我跳舞跳得好吗可我不是弯的啊看我长的帅吗可我不是弯的啊。
还没等曾舜晞说什么，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
“啊？什么不行？”曾舜晞眼睛都睁圆了。
肖宇梁发现自己没留神把心声说出来了，连忙抿着唇说没事。
见气氛过于尴尬，曾舜晞只好扯起笑容：“那个，一直站在这里聊也不太好，你晚上吃饭了吗？”
“还没。”肖宇梁摇摇头。
04.
坐在118层高的平安金融傲廬餐厅的时候肖宇梁人都傻了，菜单上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坑爹天价，什么糟卤汁浸九节虾、好味酱宁夏滩羊肉卷、自制酸菜汤泡萝自玉以及砂锅萝卜酱焗青花龙。单点都是三位数起步，偏偏这时候曾舜晞还冲他笑，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他妈的，这人绝逼要包我。
菜端上来肖宇梁又傻了，为什么一个大盘子里就一只虾一条羊肉卷一块酸萝卜啊？
点个现煲农家腊味饭结果小小的碗两勺就没了。看着是一桌子菜，份量却连一个人的都不够。广东有钱人都是什么小鸟胃。
肖宇梁默默在心里吐槽。他的传统北方胃吃不惯这些，但为了礼貌还是每样都尝了一点。
曾舜晞边吃边向他抛一个接一个的话题，都是关于日常生活、兴趣爱好之类。肖宇梁震惊的是曾舜晞居然比他小，几回合下来他放松了警惕，发现曾舜晞这个人还挺好的，聊什么都能接，包括他最喜欢的动漫。
虽然感觉曾舜晞其实压根不了解这些东西，但起码有在很耐心的聆听并给予一些回应。肖宇梁很高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愉快的跟同龄人侃天说地了。
在曾舜晞说起自己喜欢的电影时肖宇梁发现他喜欢的好几部都与其重合，曾舜晞又客客气气的说有空一起去看电影。
“对了，下午那会儿文叔跟我说你要…投资？”肖宇梁咬着吸管。
“你希望我投资吗？”曾舜晞悠然自得地把问题抛了回来。
肖宇梁耸耸肩：“我只是想早点回北京，这次演出完我回去就可以直接留校教课了。”
“那你这周末有空吗？”
他妈的绕了半天还是要包老子。
“怎么了？”
“你不是喜欢动漫吗，我这儿正好有两张港迪的门票。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玩完再谈工作上的事儿。”曾舜晞慢条斯理地擦嘴，显然是已经吃饱了。
肖宇梁不敢相信：“去迪士尼！？”
“你想去哪？海洋馆？还是密室逃脱？”
“……密室逃脱就算了…”还以为去哪个五星级酒店呢。
可恶，那可是迪士尼诶，他心心念念的迪士尼。
但肖宇梁又不傻，这种程度意义上都算是陪玩：“…给我时间考虑一下行吗。”
“可以啊，那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你想好了就告诉我。”曾舜晞就等他这句话呢，连忙乐呵呵地把手机递了过去，“你扫我吧。”
反过来让crush加自己微信，真是计划通小曾。
当晚曾舜晞把肖宇梁送到他们舞团住的青年旅舍楼下，肖宇梁向他告别，他坐在车里对肖宇梁说你今天跳的舞真的很好看。昏黄的路灯照得肖宇梁眸子亮晶晶的，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初见时分茂密且热情洋溢的花簇，让曾舜晞彼时再次见到肖宇梁的心情变得明媚起来。大脑倍感幸福，又恰逢街边卖唱人的乐声响起，其间夹杂着温暖的、钝钝的又厚重纯粹的氛围。
在肖宇梁考虑的这三天里，曾舜晞没有主动发过消息。不过肖宇梁发现他很喜欢发朋友圈，每天一两条，全是分享日常的，还有自拍以及和朋友出去吃饭的合照。
有点可爱，不像大公司的老板，像抱怨工作太多太累的小社畜。
周五的时候舞团照例演出结束，大家坐在休息室一起吃盒饭，舞团有好几个都是六七岁的小孩，他们坐在一起玩过家家，你当爸爸我当妈妈他当小儿子小女儿。
玩着玩着一言不合突然都大哭起来，说想爸爸妈妈了，团长和其他学长学姐就抱着他们一个一个哄。
小女孩眼眶含泪地问团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想妈妈了。王志文连忙温柔的过去抱起她，说马上马上，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家啦。
休息室哭声一片，肖宇梁这会也吃不下去饭了，等团长哄完小女孩站到角落里发信息的时候他走过去问：“文叔，我们大概还要在这接多久的活才能回去？”
王志文叹了口气：“应该再得待两三个月吧，我再问问北京那边，如果可以报销一些的话就不用这么紧张了。”
什么时候修建宿舍楼不好偏偏这个时候修。肖宇梁在心里骂娘，他看着这些小孩有家回不去，只能跟着大家在这受苦受累。忽得脑子一热，想到了曾舜晞那天的邀约。
反正只是去陪玩一天，他还挺喜欢迪士尼的，不用花钱又不亏。而且曾舜晞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他只是为了能让大家都早点回家。
周末前一天晚上曾舜晞照例经营了一下朋友圈，洗完澡出来他看到肖宇梁的点赞，苦恼的皱起眉头来。
这人私聊一点动静都没有，朋友圈点赞倒是积极。看着他们空空荡荡的聊天界面，只有两句“我是 肖宇梁”“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决定权都不在他身上，他凭什么要先主动发消息？曾舜晞越看越气，一怒之下复制了这条自动语。
Joseph：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样肖宇梁回什么都算他先主动。
发出去之后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曾舜晞气鼓鼓的想着反正小丑当也当了不差这一回，于是又复制了两遍。
Joseph：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Joseph：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肖宇梁这边还在想怎么跟曾舜晞说周末的事，对方突然连发三句自动语过来，消息铃声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得他人都懵了。
蜻蜓队长：？
Joseph：没事
蜻蜓队长：确定陪你去迪士尼玩一天就行吗？
曾舜晞激动地把手机扔了出去。
Joseph：当然 [玫瑰花]
蜻蜓队长：主要是想让舞团的朋友们能早点回家
蜻蜓队长：明天几点.
Joseph：八点，我开车来接你
肖宇梁发来一个小奶牛猫用嘴巴比OK的可爱表情。
这之后连发三条微信加好友自动语似乎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隐喻，后面在一起了通常用来闹矛盾吵架的时候其中一方先发这个给彼此台阶下，百试不爽。
所以当肖宇梁发过来的时候曾舜晞恍惚了好久，这个台阶隔了一年再次递到他脚下。
回忆是一瞬间不设防挂上来的钩子。它并不刻意宣示自己的存在，贴着皮肉乖顺地长，能带着它走许多路，也能带着它安静地活，穿过今夜的路灯又穿过明夜的月亮。
直到有一天曾舜晞感受到它连着另一端的绳子，肖宇梁在沉默的另一端牵动他。一扯动，心脏里的软肉被拽得生疼，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回忆也就被重新翻了出来。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后半夜的时候才勉强入睡。
05.
清晨的雾冷丝丝绕绕缠住身体，集中于鼻尖的凉意唤起沉睡的大脑，肖宇梁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壁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窗户昨天晚上他忘了锁，现在被风吹得大开，整个屋子温度极低。
窗外白雪皑皑，刚下完暴雪的挪威天气十分晴朗。肖宇梁打开手机，醒得比预订的闹钟还早半个小时。他下床把窗户关上，颤栗地打了个喷嚏。
完蛋，感冒了。
这一年他的免疫力低了许多，大病不生小病一堆，很容易感冒发烧。要是出去玩的时候真发起烧来就难办了。为保险起见，肖宇梁吃了两粒感冒药。
暴雪过后世界变成一张洁白无瑕的信纸，下雪则变成了寄信的方式。肖宇梁穿了件比昨天更厚的外套出门，脚底下绵软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无境的白笼罩着整个城市，世界都变得宁静，孩童在雪地里奔跑、扑倒，发出嘻嘻的笑声。街边的店铺打开音响播放着不知名的民谣，情侣手牵着手漫步在雪地之中。
几乎每个人都拿出手机记录下这雪色朦胧的美景，曾舜晞也不例外，他举着相机站在车边拍照。肖宇梁慢悠悠地从民宿大门走出来，正好出现在取景器里，他下意识捕捉了一张照片。
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清秀瘦削的脸颊，半眯着的双眼不经意间看向镜头，就这样被定格在相机里。曾舜晞愣了愣，他已经很久没有拍过肖宇梁了。
当初跟肖宇梁谈恋爱的时候他们俩仅仅是出门约会吃顿饭曾舜晞都会拍一堆照片，然后挑几张发朋友圈。他手机里有无数肖宇梁的照片，有特别特别帅的，类似于逆光角度下的随手抓拍。也有丑得可爱的，这种通常是他们吵架时肖宇梁嘴巴笨吵不过曾舜晞，一着急就要掉眼泪。肖宇梁一哭曾舜晞就消气了，还乐呵呵的把镜头开0.5倍怼过去给他拍丑照。
情人眼里出西施，曾舜晞觉得不丑，很可爱。那些照片都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到现在都没删。
愣神的那几秒肖宇梁已经走过来了，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羽绒服和黑色长裤。两边蓄起的发尾被刻意各捏出两小须，像燕子的尾巴。
“早上好。”曾舜晞收起相机莞尔一笑。
他一身白，和肖宇梁正好相反。与昨天不同的是没有做发型，刘海乖顺的垂在额前。
“早上好。”肖宇梁点点头。
曾舜晞耳朵灵敏：“你感冒了？”
“没事，吃过药了。”肖宇梁自然而然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照片洗出来记得给我一份。”
“二百一张。”
肖宇梁转头看过来，曾舜晞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两个人对视两秒同时破功，笑对方还是老样子。
开车去景点的路上他们聊了聊各自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活，肖宇梁说的很简洁，无疑就是吃喝拉撒睡大觉。曾舜晞就问他难道过得不好吗，是不是怕我嘲笑你。
其实他压根没有想嘲笑的意思，只是他这个人表达关心的方式别扭得很。
可肖宇梁却认真的看着他说对啊，这一年过的不算好。
曾舜晞哑声，前方绿灯重新亮起，他踩下油门的同时说，你水逆了吧，以后会好的啦。
“你不在我不会过得好。”
车突然猛得靠路边停了下来，曾舜晞扭头看向窗外，声音颤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吗。”
明明是肖宇梁先甩开的他，凭什么现在还可以坐在这里心安理得地说没有他不行。
肖宇梁叹息，好声好气地哄：“哎不吵这个不吵这个，导游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啊，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
“……去大教堂。”曾舜晞把车子熄火，“就在这附近，下车。”
06.
第一天小曾导游摆烂式安排的奥斯陆citywalk很简单，由于昨夜的大雪，本来很短的路程都要走很远，但他们依然参观了大教堂和蒙特美术馆。
欣赏这些富丽堂皇内涵丰富的东西时肖宇梁跟在曾舜晞身后慢悠悠地走，偶尔帮忙拍几张照。曾舜晞看他兴致缺缺，觉得他这个导游不能光顾着逛自己感兴趣的，应该充分照顾游客的喜好。他问肖宇梁想不想走挪威缩影路线坐火车去卑尔根爬山，肖宇梁一听爬山眼睛都亮了。
于是他们跑到火车站买票，在餐车车厢迅速解决出来玩的第一顿饭。肖宇梁请他吃了顿意面，曾舜晞虽然表面上嫌弃地皱起脸，说肖宇梁你就请我吃这个啊。好在面做得不错，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吃了下去。
肖宇梁喝饭速度仍旧快如闪电，曾舜晞也懒得说他，这人早早吃完就支着下巴坐在旁边看他吸面条。曾舜晞被盯得发毛，含含糊糊地问看我干嘛。
看你犯法吗。肖宇梁笑嘻嘻的冲他犯欠，熟悉的感觉让曾舜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是很可爱。看着曾舜晞鼓鼓的脸颊，肖宇梁想起来他们玩完迪士尼的那天，曾舜晞说要带他去吃香港最好吃的西餐厅。但他可不想像上次从118层饭店回去肚子还是饿得咕咕叫了，连忙打断了这个idea，然后请少爷在路边摊吃了顿30块钱的麻辣烫。
曾舜晞那副嫌弃结果入口真香的表情与现在真是如出一辙。
07.
奥斯陆到卑尔根七个小时的车程，肖宇梁前一天晚上睡的很好所以不太困，他看曾舜晞此时此刻昏昏欲睡地坐在座位上用头点豆豆，像只打瞌睡的小狗。肖宇梁无奈的笑了笑，把小狗脑袋按在自己肩上靠着。曾舜晞倒是很上道，虽然意识不清醒，但是他闻到了旁边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习惯性地往里拱，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肖宇梁就认命地当着他的人形靠枕，掏出手机无声刷起短视频。
等他们到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蓝调时刻在这个时间段最浓郁。曾舜晞醒来发现他还枕着肖宇梁的肩膀，连忙坐起身来。他有些尴尬，脑袋还晕乎乎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
肖宇梁倒像是不太在意的样子，问他天色有点晚了要不要坐缆车上山。
这个台阶一递，曾舜晞立马乖乖的走下去，他点头表示同意。
但卑尔根的攻略曾舜晞是一点没做，他这种人永远都是到了地方才现场开始做攻略找景点，说要带肖宇梁爬山拍照也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小红书刷到过，纯属一时兴起。
得亏肖宇梁老妈子的性格这么多年了依旧可以把他全方面照顾到位。他双手各拎一个行李箱，背上还有个大登山包，曾舜晞刚睡醒迷迷糊糊的，两手空空地揉着眼睛跟在肖宇梁后面下了火车。
出了火车站台曾舜晞还没完全醒，肖宇梁跟他说什么都是懵懵的，光嗯嗯应声。肖宇梁太了解他这个样子了，叹着气掏出手机查缆车站在哪，曾舜晞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一路跟着他走走停停。
他们把行李放在山下的寄存点，曾舜晞才完全清醒，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肖宇梁在缆车售票处买票的背影。
感觉有他在永远都很安心。
肖宇梁买完票还给曾舜晞带了杯热奶茶过来，说是让他醒醒神，别一会上山拍照再磕碰着。曾舜晞不服气地问他，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笨吗。
肖宇梁眨眨眼，不知道是谁刚才下火车的时候差点忘记拿行李箱，要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在丢失处挂失呢。
事实没法反驳，曾舜晞默默吃瘪。
国外做的珍珠奶茶属实是难以下咽，曾舜晞只喝了两口就扔给肖宇梁了，说谁买的谁负责。肖宇梁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刚要喝，曾舜晞急忙扯住他的袖子：“我的意思是说你一会下缆车找个垃圾桶扔了。”
“还有这么多呢扔了多可惜。”肖宇梁晃晃奶茶。
“……那你打开盖子喝吧。”
肖宇梁直接就着吸管喝了一大口，风轻云淡的嚼珍珠：“我又不嫌弃你。”
这话在已经分手的两个人之间说有种奇怪的亲密感，曾舜晞有点脸热，他默默地偏过头去看缆车外的山景。肖宇梁面不改色迅速解决完奶茶，空塑料杯在手里嘎吱嘎吱地捏。
蓝调时刻特别适合拍风景照，肖宇梁举着手机给曾大少爷当了一个多小时的镜头支架。他以前是不太会拍照的，跟曾舜晞谈恋爱的时候被锻炼过一番技术。虽然没多大进步，曾舜晞现在依旧很嫌弃他拍的照片，但只是温和地说没事可以P。
山上除了景点没什么好玩的，他们拍完照就坐上返程的缆车准备下山吃饭。
“我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肖宇梁翻了翻手机，相册里全是曾舜晞的照片，他好无语的全选中隔空投送了过去。
“明天去别的地方给你拍啦，又不差这一回。”曾舜晞收到照片就开始P图，一边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一边随便安慰了肖宇梁几句。
肖宇梁睨他一眼：“还有啊，我记得你好像才是导游吧？结果从刚才下火车到现在一直都是我临时查的攻略。”
曾舜晞撇撇嘴：“请你吃顿饭行不行？”
“嘿嘿，行。”肖宇梁笑嘻嘻。
08.
等到餐厅肖宇梁嘻嘻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那个金毛也在。曾舜晞说阿泽今天正好也来这边办公，就把他叫过来一起吃。
卑尔根盛产海鲜，这家餐厅的规模很大，每张能坐十个人的圆桌却最多只让坐四个人。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彼此隔着好远的距离，肖宇梁虽不能理解这种风格，但他起码不用看到金毛跟曾舜晞贴在一起坐的画面。
“小晞，这边的菜离你远，我拿空盘帮你夹点儿？”阿泽问。
曾舜晞点点头说行啊，你随便夹一点就好。
对面的肖宇梁握着叉子，用力戳了戳盘子里的龙虾。
令人感叹的是曾舜晞依旧是少爷脾性，嘴上说着都行随便夹点就好，使唤着可怜的阿泽在几个盘子里夹来夹去怎么都不满意，还反驳说自己不挑食。
就在阿泽的耐心值即将消失殆尽的时候肖宇梁拿着公筷和空盘从座位上站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来吧。
阿泽巴不得赶紧有人接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连忙答应了。
随后就看到令他震撼的一幕。
肖宇梁的筷尖刚碰到盘子里的菜，曾舜晞就立即说道：“哎不要那个，我要右边那个。”
“右边没沾汤的这个是吧。”肖宇梁快速调整好正确的选择夹起了菜。
“哎对。”
“这盘要什么。”
“都行都行。哎不要，我要那个，对对对。”
“这盘呢。”
“就那个吧。啊等下！我要旁边那个，对。”
全程下来肖宇梁没有一丝不耐烦，熟稔地从每个盘子里挑出曾舜晞最想要的那几块菜，从夹菜到递盘子都十分自然。曾舜晞也不客气，只是缓缓接过。阿泽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抱拳连连称赞肖宇梁真有耐心，实在佩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肖宇梁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慢悠悠地坐回原位：“你这对象当到现在还没摸清楚大少爷的习惯，我才是要佩服你。”
佩服你坚持到现在还没被甩。
阿泽愣了愣，急忙要解释却被曾舜晞打断。曾舜晞早就听出来肖宇梁是在阴阳怪气，但懒得争辩，冷着脸让阿泽别理他。
肖宇梁唰得一下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外面等你们。”
“你今天晚上都没吃多少。”曾舜晞看着他的盘子说。
肖宇梁低垂着眼皮说不太饿，抄起外套就走。
从进这个饭店的第一刻他就该走的，他就不应该巴巴地跟着曾舜晞来这儿吃什么饭。曾舜晞和金毛才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家压根没打算站在自己角度上说话，他待在那里就是个电灯泡。
肖宇梁蹲在门口吹冷风，越吹越想哭。可哭又有什么用，是他先提的分手，曾舜晞恨他理所当然。
哭是不可能把曾舜晞哭回来的，现在难过也是他自己活该。
雪悄然落下，肖宇梁把头从膝盖中间抬起来，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他看了一眼卑尔根今日的天气，预计未来三小时地区会出现强降雪现象。
阿泽说他在卑尔根订的是单人小间，行李都塞满了，住不下三个人。肖宇梁和曾舜晞对视一眼，他们到这边还没来得及订酒店，今天晚上最坏的结果无疑是露宿街头。
两个人拉着行李箱挨个顺着这一条街道上所有开门的酒店进去问，得到的回答都是刚刚都已经订满了。曾舜晞边走边打其他酒店的电话，终于问到一个。
戏剧性的是老板娘说就剩一间大床房了问他们要不要，就在曾舜晞犹豫的那一秒肖宇梁打了个喷嚏，他想起来肖宇梁还在感冒不能挨冻。
电话对面又问了一遍要不要订，不订他们就订给其他顾客了。曾舜晞咬咬牙说要，我们一会就过去。
“就一张床啊？”肖宇梁惊奇的在房间里来回转圈。
曾舜晞打开行李箱拿出睡衣和洗漱用品，他本来就心烦，听到这话差点想过去踢肖宇梁一脚：“不住就睡大街去。”
“住就住，你不怕有人不高兴就行。”肖宇梁摊手。
曾舜晞的思维在外面冻得都变得缓慢，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肖宇梁说的“有人”是在内涵阿泽。
“你想多了，他才不会。”曾舜晞有心无力地说了一句。
肖宇梁没搭理他。
这人倔得像头驴，曾舜晞深知他的脾气，解释了又不信那还解释什么。
等曾舜晞洗完澡出来肖宇梁已经睡着了，他穿着件单薄的白T躺在床上背对着曾舜晞，后颈的椎骨一节一节的突出来，血管在半透明的皮肤下隐隐跳动。
曾舜晞掀开被子躺进去，动作放得很轻，但肖宇梁还是醒了。
“还不睡吗？”肖宇梁打了个哈欠，翻过身来看他，眼皮困成三层。
“我做点明天的攻略，省得你又说我这个导游当的不称职。”曾舜晞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他靠着枕头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字还不忘怼几句，“有些人不能熬夜就早点睡吧。”
肖宇梁低声笑，没说话。
“晚上吃的那么少现在不饿？”曾舜晞扭头问他。
“还好，不太饿。”
“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吃海鲜的嘛。”
“……碰巧没什么胃口而已。”肖宇梁声音渐弱。
曾舜晞又做了一会攻略，反射弧极长的他回过神来发现肖宇梁鼻音好像加重了，有些担忧地道：“肖宇梁，你睡前吃感冒药了吗？”
没得到回答，曾舜晞低头看他。肖宇梁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卑尔根的攻略很好做，曾舜晞打算明天上午带肖宇梁去体验海钓，再随便参观一下周边就坐火车去特罗姆瑟。
曾舜晞关了灯躺下来，肖宇梁面朝着他，头发乖乖的趴在额前，脸颊肉被枕头挤出饱满的弧度。
眼皮越来越沉重，曾舜晞不知不觉中也睡着了。
09.
屋外下了好大的雨，曾舜晞冒冒失失地打开门跑进来，看见肖宇梁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窗户大咧咧的敞着，雨水顺着风吹进来，打湿了地板。
“怎么不关窗？”曾舜晞换了拖鞋，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见肖宇梁不说话，他脱掉外套贴着人坐下，搂住肖宇梁的肩膀问怎么了。
“你今天去哪儿了。”肖宇梁抬眼看他，眼睛黑漆漆的。
曾舜晞愣愣的答道：“还能去哪儿，公司啊。”
“那这个在咖啡厅的人是不是你？”
看着肖宇梁手机上的照片，曾舜晞哑了声。他今天的确是去接待了一个新客户，那位客户是个gay，见曾舜晞长得好看就色眯眯地上去摸他的手，这一幕刚好被拍了下来。
“我朋友路过碰巧看见你然后拍给我的。”
“宇梁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门铃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曾舜晞起身去开门。
“小晞，你伞落在公司啦，我给你带过来咯。”门口的阿泽笑嘻嘻的把伞递给他，曾舜晞连忙道谢。
关上门后曾舜晞把伞随便一扔，打算回去继续跟肖宇梁解释，却见肖宇梁站了起来，眼眶通红的看着他：“怎么又是他？”
“这我同事啊。”
“他叫你小晞，我都听见了。”
“不是，阿泽他是我姑妈的小儿子，我们之前一个学校的，现在来我公司找个活干，我们之间根本没什——”
“你刚才怎么不先说他是你亲戚？我不问你就只告诉我他是你普通同事对不对？你之前很多次出去应酬，喝多了都是他把你带回来的，他第一次见我还问我是谁，甚至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这个问题你有跟我解释过吗？”
曾舜晞深吸了一口气，本来今天被客户骚扰再加上淋了雨就烦躁得很，他实在是没什么耐心跟肖宇梁在这里吵架：“肖宇梁你每天都在瞎想些什么呢。”
“我瞎想，好，又是我的错行了吧。”肖宇梁冷着脸快步走向厨房。
曾舜晞此时此刻也有些生气，他嗓子发干。
突然厨房传来玻璃摔在地上碎裂的刺耳声响，曾舜晞问怎么了，没得到回应。
他急忙冲过去，满地猩红的水和玻璃碎片混杂在一起，肖宇梁蹲在那里发怔地看着自己汨汨冒血的右手。
这可吓坏曾舜晞了，急忙把人按到椅子上坐着，自己翻回去找医药箱。处理伤口的时候曾舜晞眼尖地发现了肖宇梁指骨的磨擦伤，问他怎么回事。肖宇梁不说话，静静地垂着头任曾舜晞用酒精给他冲洗虎口，然后又缠好医用绷带，全程愣是一声没吭。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曾舜晞把医药箱收好站回肖宇梁面前。
肖宇梁抬起头，曾舜晞憋到嗓子眼的烦躁顿时咽回肚子里，因为他发现肖宇梁哭了。下垂的睫毛勾上几珠剔透的水珠，濡湿了浓稠的黑色。
他最见不得肖宇梁哭，心立即软成一滩水，双手捧着那张瘦削的脸，柔声问：“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肖宇梁没回答，只是哭着凑过来吻他的唇。曾舜晞闭上眼睛顺势坐在他腿上，肖宇梁吻得很用力，没受伤的那只手扣着曾舜晞的后脑勺，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窒息的感觉让曾舜晞脑袋一阵阵地发晕，他不知道肖宇梁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先被动地承受着。
两个人的影子严丝合缝地嵌在地面，交错扭曲。有人迟钝错开一步，影子也跟着分开了。
“分手吧。”肖宇梁站起来，垂着眼对他说。
刚才还在吻他的唇下一秒就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曾舜晞都要怀疑肖宇梁是不是精神分裂症。
“肖宇梁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是认真的。”
曾舜晞的嗓子兀地像锈住的水龙头，在一秒钟之间失去了词汇表达能力，半晌才开口：“为什么？”
肖宇梁低着头不说话。
“就因为今天的事你不相信我？我们之间没有一点信任可言吗？”
绷带下的伤口渗出血来，发丝垂落遮住肖宇梁闪着水光的眼睛。
曾舜晞见他不回答，气得冷笑：“你到底想听什么？想听我说我不要你了，还是想听我说阿泽是我的新男友？我这么说你就满意了？你不信我，那之前和你一起跳舞的女老师呢？我是不是也可以选择不相信你的解释？”
肖宇梁抖了抖，他感觉到一股烈焰的气流迅速占领了身体，每一寸骨骼都在膨胀和用力。眉眼被烤的湿漉漉的，像红彤彤、雾蒙蒙的沼泽地。
在这场发丝到指尖的长途跋涉里，他完成了一轮惨烈又严丝合缝的内耗，最终将所有的情绪吃干抹净，用冰冷的唇冻出两个字。
“…随你。”
10.
曾舜晞是被热醒的，他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现肖宇梁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过来，头埋在他颈窝，胳膊还箍在他腰上。曾舜晞才感觉出来这股热意来源不是酒店的暖气，而是背后呓语的人。
他赶紧坐起身来去探肖宇梁的额头，指腹传来的温度滚烫一片。
肖宇梁吹完一整天冷风，不出所料地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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