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曾舜晞赶紧下床披了件外套出门买药,等电梯的时候才得空看一眼手机。
凌晨四点。
肖宇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烧,就算退了烧也得缓一天才能出门玩。
他熬夜做的攻略今天估计是不能照常实施了。
买完药和退热贴,曾舜晞又去隔壁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了免煮的速食粥,他还是有些担心肖宇梁被自己叫起来喝药时会饿。
电梯缓慢上升,曾舜晞开始反刍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梦境很真实,让他有一种重新回到分手当天的感觉。
后来他们吵了什么曾舜晞记不清了,总之是闹得天崩地裂歇斯底里。肖宇梁一向吵不过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接受他所有不满的情绪输出。曾舜晞没有哭,他骂到最后哑得说不出话来。
曾舜晞去卫生间想洗把脸冷静一下,却发现洗漱台的镜子碎了。像是被一拳打碎的,上面还有血迹。
但他没管,只是打开水龙头。
他放在肖宇梁这里的生活用品实在太多,一次性根本拿不完。耗光所有精力的爱情在这个雨夜彻底结束。曾舜晞沉默着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想告别时总觉得别扭,他真的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该说点什么吧,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的那瞬间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停下来了。
手腕被同时攥住,回头肖宇梁脸上还挂着泪珠。
那一刻曾舜晞真的在想如果肖宇梁开口说一句挽留的话,怎么样的话都行,他绝对不会走。
可肖宇梁只是递给他一把伞,然后说:“别感冒了。”
第二天下午曾舜晞再次回来搬行李的时候肖宇梁不在,他看了一眼衣柜,发现肖宇梁那些经常穿的衣服都没有了。
他倒是走得快。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曾舜晞打开手机一口气把肖宇梁所有平台上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个干干净净,相册里的照片犹豫半天还是舍不得删,他把和肖宇梁有关的通通锁在隐私相册里。
隔天曾舜晞就飞回深圳,他和张雪迎在酒吧里泡了三天三夜,说是要告别过去展望未来,结果来搭讪的全被他赶走了。
“雪雪你说的对,跟直男谈,嗝、真的没有好结果,以后我也要装直男去讨厌别人……”
“就你还装直男?一直喜欢男人的直男?”
张雪迎看他烂醉如泥地抱着电线杆耍酒疯唱了二十分钟永不失联的爱,没有办法,只好上去按住他的拇指解锁手机,然后夺命连环call给曾姐姐。
不出半小时姐姐开着保时捷来接她的宝贝弟弟,眉头皱的紧紧的,一边赶紧上前扶起已经神志不清的曾舜晞一边问张雪迎这是什么情况。
张雪迎扯扯嘴角说,受情伤了,您回去好好开解一下他吧。
第四天中午曾舜晞从床上醒过来,头痛欲裂地接受完姐姐的一顿语重心长,突然没来由地很想去深圳湾看看海。
需要什么理由呢?坐上车的那一刻曾舜晞都没有找到理由。
深圳湾有好多人,形单影只的、成群结队的,风带着海洋的潮湿一阵阵涌来,吹乱人的心绪。曾舜晞想起和肖宇梁在一起的第一年夏天,他带着肖宇梁来这边看海,他们手牵着手在公园逛了一下午。
曾舜晞顺着记忆在街边摊找到了他和肖宇梁在深圳待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粉店。老板还乐呵呵地问他另一个男生今天怎么没来,曾舜晞眼眶发热,扯着笑说他啊,他今天有事。
看着面前熟悉的食物,曾舜晞鼻头一酸,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地从眼角一颗颗地掉入热气腾腾的云吞粉里。
他用颤抖的手将吃的一口接着一口扒进嘴巴,然后又一口接着一口地吞咽下去。
伤痛更具象化了,哪怕看见深圳湾的海,如此美好的景象,曾舜晞都觉得是再次经历了一遍血肉上的撕裂和再缝合。
也许他今天不该来看这里,海并没有错,错的是他至今都还没扼杀掉生根在心底的疼痛。
分手那天曾舜晞没有哭,但是这一次他控制不住了。
人的感情有的时候真的太迟钝,好像总要靠失去来证明它的珍贵。
曾舜晞发现他真的做不到忘记肖宇梁,忘记肖宇梁给他带来的一切回忆。
开心的时候会想起他,悲伤的时候会想起他,疲惫的时候依然会想起他。曾舜晞细数着和肖宇梁相处的日子,才发现自己对肖宇梁的依赖有多重。
他的呼吸,他的嗓音,他的重量,甚至是被他揉掉的睫毛,曾经任性般地挥霍着的一切,在此时起在心底泛起无边的酸涩。肖宇梁已经渗透到他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只是那样的时刻总让他无法呼吸,心脏疼痛欲裂、澎湃又沉重。
每每看到与肖宇梁相像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哪怕只是身形像他,走路像他,发型像他,衣着像他,曾舜晞都不舍得眨眼,都要反复回望确认一下。
以为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可曾舜晞却是越过越深刻。
挪威的再次见面,曾舜晞感觉肖宇梁比分手那天圆润了些,但还是瘦。
他在奥斯陆火车站的赛百味外面隔着玻璃看到肖宇梁,一开始离太远他没认出来,只是觉得这人好眼熟。因为穿着打扮和肖宇梁太过相像,他不由得仔细走近打量了一下。
这人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曾舜晞不敢靠得太近,他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个男人脚上还穿着定制款加绒高帮运动鞋。
当年他送给肖宇梁的,这双鞋全球独一份,实在太好认。
不扔前任送的好东西,绝对是肖宇梁没跑。
曾舜晞看那双鞋的边角磨损得很严重,不明白为什么肖宇梁到现在还穿着。换成他不扔也不会穿出来的,只会装起来丢在鞋柜里积灰。
肖宇梁就一个人坐在窗前玩手机,头发比以前长了许多,遮住他锋利的眉眼,余下没被遮住的地方透露出一些漫不经心和烦躁。肖宇梁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疯狂抖腿,曾舜晞想估计是遇上什么事了,于是从纸袋里拿出一杯热咖啡走过去寒喧。
他看出了肖宇梁眼底的意外,其实他也挺意外的,兜兜转转又遇上肖宇梁也许就是缘分,想断也断不了的,像是某种孤注一掷的宿命。曾舜晞很相信这些,所以他选择跟随自己的内心。
重新加上微信,曾舜晞先浏览了一遍自己近日的动态,他的朋友圈已经全都是自己的生活。
而肖宇梁这一年发的朋友圈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分享单曲,曾舜晞翻到他们刚分手的那段时间,肖宇梁将近五个月都没有发动态,只在有一天的凌晨三点半分享了薛之谦的《其实》和《那是你离开了北京的生活》。
曾舜晞坐在床边静静地听完这两首歌,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给张雪迎发消息,说我碰到肖宇梁了。张雪迎震惊的秒回,世界居然如此之小,你们俩这什么孽缘啊?
见曾舜晞没回复,她又继续追问。
❆:大哥你不会又。。?
❆:你别啊不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吗?
❆:不是肖宇梁这死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了?
手机叮咚响,肖宇梁给他发了三条自动语。
当熟悉的求和台阶递到曾舜晞脚边时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他还是会被肖宇梁的小把戏吸引,自愿上钩。
半小时之后曾舜晞姗姗来迟的回复让张雪迎绝望透顶。
Joseph:姐妹,我以后真不会被男的骗了
Joseph:我装作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黑白不分其实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别说了,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少来,之后你要是又因为肖宇梁把你怎么样了别哭着来找我[微笑]
曾舜晞不以为然,肖宇梁能把他怎么样?
可在挪威游玩一整天下来,两个人重逢后的那点不知所措的尴尬好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彼此之间的相处模式回到了在一起之前的感觉。但又因为太过于熟悉对方,肖宇梁仅仅的一个小动作或者一句话就会让他恍神好久。
最熟悉的陌生人莫过于此。
发现心里还爱着肖宇梁的这件事让曾舜晞觉得自己好像得了一种类似于慢性中毒的疾病,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12.
回到酒店房间曾舜晞看见肖宇梁那么大一只的人裹着被子缩成一小团,移到了他刚才睡的位置,只留了一只手在外面软趴趴的垂着。
腕骨上挂着黑耀石狐狸串珠,是曾舜晞专门去庙里求来的开光手串,防小人挡烂桃花的。肖宇梁嘴上说着不信这些,可这么多年一直都戴着。
曾舜晞走过去捏捏他的手,想试探一下温度,却被猛得攥紧。
“阿晞……”
曾舜晞倏地僵在那里,有些恍惚。
这还是重逢之后肖宇梁第一次这么叫他。
交错的指撞上,他再一愣,指腹滚烫,一触碰,高热沿着神经燃烧,穿透心脏。
“阿晞……咳咳、难受…”
曾舜晞叹了口气,晃悠装药的塑料袋:“给你买了药。”说罢抽出手去冲药,肖宇梁又拽住了他的衣袖。
“别走……阿晞…不要走……”肖宇梁的头还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微弱的哭腔。
“我不走,我就是给你去冲个药。”
肖宇梁这才依依不舍的撒开手,曾舜晞冲好药走过来时他已经从床上坐起身。像是才刚清醒,头发乱成鸡窝,眼眶红彤彤的看着曾舜晞,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还是别的情绪影响。
“把药喝了。”曾舜晞把杯子递过去。
水汽氤氲模糊了肖宇梁的脸,他捧着杯子边吹边喝药。曾舜晞凑近给他额头上贴退烧冰贴,凉丝丝的触感使得肖宇梁眯起眼睛。
“对不起啊,我今天可能出不了门了。”
“干嘛道歉,感冒发烧又不是你想的,休息一天就好了。”
“没有。”肖宇梁摇了摇头,眼眶还是红红的,指腹擦着杯沿泛起的水雾,“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昨天晚上熬夜做那么多攻略。”
“我也没做多少,就五六条。”曾舜晞打开手机备忘录给他看,“本来打算白天带你去钓鱼的,但你发烧了嘛那就先酒店一日游,明天再去好了。”
昏黄的灯光下曾舜晞的眼眸似温暖的火花,肖宇梁突然就有点想哭。
他不敢长时间跟曾舜晞对视,只能紧紧捏着杯子,指尖被压得发白。
似乎是注意到肖宇梁微变的情绪,曾舜晞柔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想打喷嚏,打不出来。”肖宇梁看向别处,皱着眉捏鼻子。
“你深呼吸一下试试。”曾舜晞低头改写着备忘录里的攻略。
肖宇梁听从曾舜晞的建议,深呼吸把喷嚏打了出来,但是他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杯子。药液随着激烈的摇晃洒在被单上,洇湿一大片。
“诶,不好意思。”肖宇梁挠挠头,鼻音浓重。
药洒得太多了,这床被子得换。
但衣柜里没有放多余的被子,曾舜晞只好用座机打给酒店老板娘让她拿新的上来。老板娘还贴心的多拿了两叠床单,笑容可掬地走进来问怎么突然要换被子。曾舜晞看着老板娘的笑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指了指床上喝药的肖宇梁说他不小心把药撒在被子上了。
老板娘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好像是会错了意,连说几句OK拿起脏被子快步离开。
曾舜晞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扣扣眉毛。
“噗。”肖宇梁坐在床上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曾舜晞更加莫名其妙。
肖宇梁拍拍崭新的被单,冲他挑眉:“我猜她可能觉得我们要换被子是以为我们刚才——”
曾舜晞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肖宇梁深知再多说一句对面就要炸毛,立即手动闭麦。
肚子这时不适宜地叫唤起来,肖宇梁尴尬的挠挠脸,看曾舜晞一副我就猜到的表情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桶免煮粥。
外国牌子的免煮粥确实不算好吃,但肖宇梁不挑食,两口就扒完了。
药效上来肖宇梁又开始昏昏欲睡,他半眯着眼,看曾舜晞把暖黄的床头灯调到最暗,然后靠着枕头打开笔记本敲键盘。
“大半夜怎么还有人找你处理工作。”
曾舜晞打字的速度丝毫不减:“国内有时差。反正不多,你困了就继续睡,我把这几个弄完。”
嘴上说着不多,结果等曾舜晞处理完已经是凌晨六点半了,窗外仍是漆黑一片。他悄悄按灭床头灯和衣躺下,身边的肖宇梁不知什么时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此时还在瑟瑟发抖。
发烧的时候身体是会感觉冷的。曾舜晞凑过去把人搂进怀里,肖宇梁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拼命往他身上挤,猫儿似的把脸紧贴着他柔软的颈窝。
肖宇梁肩膀很宽,突出来的肩胛骨却硌得曾舜晞生疼。
他像哄自家养的猫一样捋着肖宇梁的后背,感受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缓。
13.
水龙头被拨到最大,冷水裹缠着指骨朝水池里哗哗地落,珠珠分明,像一阵短促又湿淋淋的骤雨。
肖宇梁把牙膏挤到刷毛上,过水送进嘴里,刷毛横冲直撞,口腔密密麻麻升起血腥味,混合血水的一道液体,慢慢从洗漱台蜿蜒下去。
它行走的轨迹诡异无比,肖宇梁看着它,再看镜子的人——头发乱成一团,长的盖过眼下的乌青,脸颊两边的肉瘦得都快没了,嘴角渗着血。
原来生病是这个样子的。
镜子上有块不大的污渍,肖宇梁想去擦拭,可他手抖得厉害,怎么也擦不到。
于是镜子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手机里有十通父母的未接电话和无数条肖宇栋的微信轰炸,肖宇梁把手机关机,浑浑噩噩的坐在沙发上。窗户大开,雨丝飘进来淋湿他的脚背。他听见曾舜晞在门外开锁的声音,然后走过来贴着他坐下来说话。
不知怎的就吵了起来。
肖宇梁耳鸣得厉害,没吵几句就转去厨房想给自己倒一杯水。没想到他手抖得连东西都拿不稳,玻璃杯从手中滑脱,摔成一地亮晶晶的碎片。
现在连生活自理都成了困难。
肖宇梁眼睛发酸,他听见曾舜晞在客厅询问,慌张的蹲下身想把残局收拾好,但眼前被含着的泪水模糊成一片,他没看清地上的碎玻璃就伸手去抓。
血管破裂的细微声响却激起一阵大浪,像刺穿耳膜一般尖刻。肖宇梁感受到了疼痛,抬起手来,玻璃片半截扎进柔软的虎口。瓷砖地板白似雪,而迸发的血珠红得纯粹像洗尽的浆果串。
他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曾舜晞蹲在面前给他处理伤口,想着事态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不能再拖累曾舜晞。
他自己的前途是一片黑暗了,曾舜晞可不是。
他的阿晞应该有个更好更光明的未来,他不能拖累阿晞。
于是肖宇梁结束这个吻,抬起头说,分手吧。
耳边是曾舜晞音量逐渐升高的话语,冰雹似的噼里啪啦冲他砸过来。肖宇梁一向吵不过每次怎么样都能占理的曾舜晞,这次他也同样选择了沉默。
曾舜晞说了很多话,最后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肖宇梁耳鸣的更厉害了。他身子晃了一下,苦笑着说,辛苦你容忍我这么久。
他没有挽留曾舜晞,只是递过去一把伞。
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磨擦,随着大门打开又被关上的一声巨响,肖宇梁站不住了。
他在冰冷的瓷砖上躺了五分钟,爬起来去沙发上拿手机。指尖颤抖的止不住,肖宇栋的电话这时候又打进来,他点半天费了好大劲才成功接通。
“臭小子你要急死我和爸妈啊?!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对面一接通就是哥哥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育,熟悉的乡音听得肖宇梁终于是崩不住了。
“你怎么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哥。”肖宇梁抹了把脸,“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去跟你们说吧。”
在北京呆的最后一晚肖宇梁在酒吧喝得烂醉。
摇摇晃晃骑着路边的共享单车回家,途中还撞在一根路灯柱上摔了个狗啃泥,膝盖的皮碎了,撞出好几块青紫,胃也搅得翻江倒海。
冲进家门,他整个人几乎是要扑倒在马桶上,胃中的酸意止不住上涌,滑过喉头,哗啦啦一股脑吐出来。
这时的他根本没空分心,生理性泪水糊满眼眶,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一切都被搞得一团糟。
空气里到处都是呕吐物的气味,甚至还有些黄褐色的胆液溅到了地面,包括身上的衣物。
好恶心,好烦躁,想把周围的全部破坏掉。
肖宇梁蜷缩起来,抱紧自己的膝盖,在小小的浴室里缩成一团。
好冷。
忽然他感觉自己被拥进一汪温水里,便疯了似的去贴那团热源,凑过去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听见耳边有人唤他宇梁。
噩梦至此终了,肖宇梁下意识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对方,汲取着源源不断的暖意沉沉睡去。
难得短暂拥有两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肖宇梁醒来意料之中的一身汗。他去探身边空荡荡的床,发现曾舜晞已经起来了。
烧退之后就是无尽的口渴,肖宇梁磕磕绊绊的下地找水喝。卧室外的餐桌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粥和一盘小菜,曾舜晞显然是刚出门不久。
肖宇梁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去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脸干干净净,嘴唇是正常的血色,不是梦里一样病态苍白的脸。
刷牙的时候牙膏沫溅到了镜子上,他伸出手轻松擦掉。
虽然不跳舞了但每天的晨练必不可少,肖宇梁抬起腿熟练的给自己做拉伸。发完一场烧骨头缝里就如同装满空气一般的嘎吱作响,拉完筋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
他坐在餐桌前慢吞吞的喝着那碗加了肉糜和葱花的粥,打开手机看消息。
阿晞:我出去买点菜,你烧刚退就不用出门吹风了
阿晞:我们订的这个房间正好有厨房可以开火[呲牙]中午我在酒店做饭
阿晞:早餐在桌上,冷了热热再吃
肖宇梁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Rainco:[小狗嗯嗯.JPG]
阿晞:醒啦?
阿晞:你怎么偷我表情包
阿晞:[小狗生气.JPG]
曾舜晞的表情包是一只小博美,这次的小博美把眉头皱起来,凶巴巴的在屏幕里瞪着肖宇梁。因为长得太像曾舜晞本人,肖宇梁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Rainco:错了,下次还敢.
Rainco:[你不会生气了吧.JPG]
阿晞:……
阿晞:[图片]
阿晞:吃不吃牛肉,感觉这家超市还挺新鲜的
Rainco:吃!
14.
曾舜晞做饭,实际上忙到飞起的还是肖宇梁。因为少爷干活旁边得有人帮忙,一会叫他洗这个一会让他切那个。肖宇梁也不厌其烦,像有三头六臂似的过来伺候,随叫随到。
牛肉切成条沾了粉放进锅里滋滋的煎,肖宇梁拿黄油涂的锅底,肉香和油香飘满整个厨房。曾舜晞抽抽着小狗鼻子嗅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吃,好饿啊。
肖宇梁挑眉,你水果切好了?
切好了啊。曾舜晞朝餐桌的方向扬起下巴。
餐桌上摆着一盘被切得歪七扭八的苹果和橙子,可见切水果的人刀下功夫实在是一言难尽。不过曾舜晞审美在线,切得不好看但摆盘还可以。
肖宇梁噎住,没评价那盘水果。
算了,少爷的手不食人间烟火,天生就不是干这些杂活的命。
“你坐着去吧,看会电视。”肖宇梁往锅里扔了几根芦笋,打发他去休息。
曾舜晞哦了一声,乖乖回沙发上坐着。
这个酒店的厨房设备还比较齐全,有熬汤的锅。肖宇梁叉着腰想了一会,打算煮点番茄蛋汤喝。
最终的做饭成果是两菜一汤外加一盘水果,肖宇梁得意洋洋地把汤端上桌,曾舜晞两只圆眼睛瞪得更大了。
“老实交代你这一年没上台跳舞是去新东方了吗?”
“在家闲着没事,就跟我妈学了点。”肖宇梁笑着说,“尝尝病号饭怎么样?”
曾舜晞嘴里塞满了牛肉,他疯狂点头:“为啥叫病号饭。”
“病号做的饭当然叫病号饭啊。”肖宇梁指了指自己。
“……”
“哎,你怎么知道我这一年都没上台跳舞?”
柔和的眼神中带着探究的不明意味扫过来,曾舜晞僵在那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肖宇梁轻笑一声,没有再追问。他把刚盛好的汤推过去:“快吃饭吧。”
饭后曾舜晞又给肖宇梁冲了杯感冒药,借着感冒药的劲儿肖宇梁一觉睡到天黑,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午觉了,醒来又是一身汗。肖宇梁抖抖衣服,感觉自己臭得要命。
他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曾舜晞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肖宇梁走到厨房把中午喝剩下的番茄蛋汤加热了一下,放在茶几上:“看什么呢。”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老片子重刷。”曾舜晞接过他递来的碗,抿了一口汤,又扯过毯子把他们盖在一起,“要不要一起?”
“行啊。”肖宇梁点点头。
电影的结局是BE,可惜肖宇梁还在生病,他没有坚持到电影结束就又睡着了。喝完汤的小碗搁在腿上,斜倚着沙发靠垫,歪着头。曾舜晞垂眼,肖宇梁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腕,脉搏在掌心里微微的振动。
肖宇梁骨架子太重,曾舜晞只能半背半拖的把他挪回床上。好在他还有点残留的意识,身体一触碰到柔软的床面就自动滚进了被窝里。
曾舜晞掀开被子也躺进去,肖宇梁又转过身来往他怀里钻,在他颈窝蹭蹭,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曾舜晞就凑过去听。
他听到肖宇梁呢喃了一句阿晞,搁在他腰上的手还收得更紧了。
这哪里像是已经分手的样子。
曾舜晞望向窗外的弯月,恍惚之间想着,他们已经有多久没这样相拥而眠过?
刚分手的那段日子曾舜晞还经历过很长时间的失恋期。习惯了肖宇梁在枕边哄他睡觉,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晚整晚的失眠。
张雪迎表示很不理解:“他给你灌迷魂汤了?”
曾舜晞没说话,摇着酒杯里的冰球发愣。
她恨铁不成钢:“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我不知道。”
曾舜晞一遍遍浏览过去的照片,翻阅过去的朋友圈动态,回忆过去的甜蜜记忆,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
张雪迎说他有恋痛癖。
那是什么奇怪的称呼,曾舜晞在心里反驳。
“别傻了你。”张雪迎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要是真的还喜欢你怎么会提分手?”
“……是哦。”曾舜晞叹气。
可他却总觉得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可结局究竟是如何?答案不得而知。
“哎,”张雪迎趴在吧台上问他,“那你还喜欢他吗?”
曾舜晞思索了几秒,点头。
“嗯。”
张雪迎笑得很宽容:“没关系,总会不喜欢的。”
曾舜晞继续点头。
15.
旅行的第三天曾舜晞带着肖宇梁去体验海钓。
拿上简单的饵料,一个人提着水桶,一个人背着鱼竿,席地而坐,然后坐在上鱼口等着晚餐咬钩。寒风打到脸侧,延误着感知,疼痛大过于硬冷。
肖宇梁的感冒还没完全好,曾舜晞拿了毛毯盖在他身上。肖宇梁把毛线帽的边沿往下拉,盖住额头。他们互相靠着半眯眼,看上去在打瞌睡。
钓鱼很考验耐心,但多动症的肖宇梁可坐不住那么久,一会抓抓脸一会抖抖腿。曾舜晞叫他别乱动,鱼都被吓跑了。肖宇梁刚想说话,手里的鱼杆猛地沉了一下。
厚重的毛毯立刻被甩到一边,曾舜晞看着肖宇梁和那条大鱼搏斗,他很有考究地向后靠,用脚死死地抵住地面。整个人的轮廓如果要用一个图形概括,那就是一把锋利的剪子卡在地面上。
肖宇梁连手套都用牙扯了丢下来,脖子后仰,手上用力收杆一拉。
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从水中被钩起,浑身鳞片鲜亮光滑,是大西洋青花鱼,挪威这个季节段盛产的品种。
曾舜晞看肖宇梁熟练的把鱼从咬钩上取下来扔进水桶里,再一结合他刚才同鱼搏斗波澜不惊的样子:“你钓过鱼?”
“嗯哼。”肖宇梁挑挑眉,“前段时间陪我爸钓过几次。”
钓上鱼有个好处就是,去渔民小屋喝汤不用花钱。交三条鱼给老板,免费炖一条给你喝。
就冲这个好处曾舜晞怎么着也得尝尝这家华人老板的手艺,肖宇梁钓上来一条之后他也兴冲冲地等收杆。最终结果是肖宇梁钓了一条曾舜晞钓了两条——第三条鱼钓上来的时候差点脱钩跳回海里,被肖宇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有免费汤可以喝了。曾舜晞美滋滋的看肖宇梁拎起水桶,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
小屋离得不远,走几步路翻过两个小坡的距离。
快到的时候路边积雪树丛里发出微弱的动物叫声,曾舜晞耳朵尖,他放慢脚步探着头凑近,一团脏兮兮的黑煤球从枝杈缝里猛地窜出来冲着他嗷嗷叫。
是只小狗。叫声凶得很,但因为身形太小毫无震慑力。
没等曾舜晞说什么,肖宇梁放下水桶走过去一把将狗薅起来,动作利落快准狠。
可能是因为气场问题,再加上被揪住了命运般的后脖颈,小狗不再吠叫,四只爪子垂下来,乖乖的从脏乱的毛发间用大眼睛瞅着肖宇梁。
“这么小的狗,谁丢在这儿的?”肖宇梁也不嫌脏,拎着小狗晃了晃。
“不知道。”看着浑身沾满脏黑雪水的小狗,曾舜晞有些嫌弃地皱皱鼻子,“你要收养它吗?”
“外面太冷了,它活不了多久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狗机灵得很,看了看肖宇梁,又看向曾舜晞,黑漆漆的眼珠子不停地转。
曾舜晞用手指指身后的背包:“那你把它先塞我包里吧,暖和一点。”
肖宇梁点点头。
16.
小狗倒挺乖,从两个人走进小屋跟老板交谈到坐下来吃饭一直都在背包里呆着。曾舜晞怕它憋死,拉开拉链给它留了个可以探出半个头的空隙。
来吃饭总不能真的只喝鱼汤,于是肖宇梁点了个锅子。
店里的顾客很少,老板很快就把煮得热气腾腾的汤锅端了上来。曾舜晞怼怼肖宇梁的胳膊,示意他去调蘸料。
“这是你们养的狗吗?叫什么名字?”老板慈祥的伸出手摸摸小狗。
“刚才在路边捡的,还没来得及起名字。”曾舜晞笑笑。
肖宇梁一边忙着给曾舜晞的碗里舀蘸料一边摇头晃脑:“哼哼,我都想好了。”
“是吗?叫什么?”
“小黑。”
……不该对这人取名字抱什么希望。
曾舜晞白眼都快翻上天:“你就不能取个好听点的吗?”
肖宇梁斜斜地看了一眼背包里脏兮兮的那团煤球:“长这么黑不叫小黑多可惜呀。”
曾舜晞也看过去。
小狗扒着背包拉链舔鼻子,眨眨眼看他。
是挺黑的。
肖宇梁端着蘸料碗凑过来一口一个小黑小黑的逗狗,小狗好像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响亮地汪汪叫回应。
两个碗里是对比鲜明的南北差异。肖宇梁舀的麻酱还加了一大勺辣椒,给曾舜晞调的是油碟,比较清淡。
广东的酱油蘸料通常是用虾头、姜葱、香料、生抽等熬兑的,有独特的鲜香味。
曾舜晞刚用筷尖沾了一点就尝出来了,他连忙叫住老板问您也是广东人吗。
老板点点头:“喺呢度都可以遇到乡里丫,幸会幸会。”
“你呢度嘅点料好正宗喇,我一阵间就尝出嚟喇。”
闲聊几句锅子开了,汤咕嘟咕嘟地冒起水泡。为照顾曾舜晞的广东人爱汤体质,肖宇梁趁还没下菜先盛了两碗鲜汤出来。曾舜晞举着手机把桌子上的菜都拍了个遍,又噼里啪啦的专注打字。
“给谁发消息呢。”肖宇梁端起盘子里的牛肉,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阿泽。”曾舜晞打字的手没停,“给他分享一下这家店。”
牛肉倒进锅里,砸出响亮的水声。
汤汁飞溅到杯子上,曾舜晞看了肖宇梁一眼。
17.
整顿饭下来肖宇梁都没再说一句话,桌子上的海鲜基本没怎么动。曾舜晞带他去逛周边的彩屋街,他也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偶尔拍拍照片。
曾舜晞似乎没太在意身后的肖宇梁,他变本加厉地疯狂拍照,还给阿泽发语音说这边不错你下次可以来看看。
回到酒店,两人沉默地收拾着东西准备出发去特罗姆瑟。肖宇梁阴沉着脸,曾舜晞一副不知道哪里惹到他的样子问怎么了,肖宇梁摇摇头。
“我已经订好那边的酒店了。”曾舜晞若无其事的把行李箱立起来,“大床房。”
肖宇梁的动作顿了顿。
“那家是特色民宿,虽然全是大床房,但房间设施和周围的风景都很好。”曾舜晞眨眨眼,“如果你不想住我们就换一家。”
肖宇梁站起来,方才乌云密布的脸色一扫而空:“都听小曾导游的。”
在离开卑尔根之前他们给小黑洗了一次澡。
泥水顺着湿漉漉的狗毛蜿蜒而下,曾舜晞揉泡沫越揉越白,拿淋浴头一冲才发现是条小白狗。圆眼睛短嘴巴,体格又小,很明显的一只白色小体博美。
他怨肖宇梁怎么给一只白狗起了个小黑的名字,肖宇梁不以为然,觉得这样反而更特别。
小黑全程洗澡都很乖,也不叫,吹毛的时候甚至还会配合着转圈。肖宇梁一边给它梳毛一边笑嘻嘻地对曾舜晞说,好像你。
“它没我眼睛大。”曾舜晞撅起嘴。
他没恼,因为曾无数次被肖宇梁形容成各种各样的小狗,早已脱敏。所以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和这条博美长得像的事实,甚至还开始作起对比。
“眼睛有没有你大不知道,没你可爱是真的。”
一旁的小黑不满地汪汪两声,像是听懂了肖宇梁刚才说的话。
“少来,你这种话还是留着骗小女孩吧。”
曾舜晞似乎对肖宇梁说的话没什么太大反应,抱起小黑离开了浴室。
18.
到达特罗姆瑟已是夜晚,两人商量着先去给小黑做一次全身体检。挪威的宠物医疗费用很昂贵,给小黑打疫苗要一千克朗。付款的时候曾舜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看得肖宇梁在旁边连连吸气。
医生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小感冒,开一些药吃几天就好。还说小体纯种博美在外活不长,这种情况应该是不小心走丢的,问他们是否要在网上发布招领。
肖宇梁和曾舜晞对视一眼,点点头。
小黑看着生命力很旺盛,到陌生的酒店也不露怯,从客厅到卧室来回撒欢地跑。脑袋瓜也聪明得很,听得懂一些简单的英文指令。曾舜晞还发现小黑有点小洁癖,尿垫只要用过一次就不会再用,肖宇梁每次都等小黑上完厕所就去换张新的。
卧室门没关严,睡觉的时候肖宇梁听到有爪子踩在地板上嗒嗒的响,由远及近,紧接着床边就传来了小狗微弱的呜咽和用爪子扒被单的声音。
反了天了,这狗还要上床睡。
曾舜晞也听到了动静,他眼睛半眯,隔着被子踢踢肖宇梁的小腿:“别惯着,把它抱出去。”
肖宇梁起身单手捞起小黑抱回客厅的狗窝里,然后又轻手轻脚地摸上床。曾舜晞被这么一闹有点睡不着了,翻过身来和肖宇梁聊天。
“这一年你都待在家里吗。”
“也不是,周末的时候会去附近的舞蹈室教小孩跳跳舞。”
“那你之后回国打算做什么?”
“嗯…没想好。”肖宇梁摸摸下巴,“可能摆个摊儿卖手抓饼吧。”
“民大的老师呢,不做了吗。”
“……不做了。”
“为什么?”
今晚没有月光,卧室里很暗。曾舜晞看不清肖宇梁的神情,只听到一声带笑的叹息。
“太累啦,就不做了。有班上是我的福气,但是我无福消受呀。”
“那你下半辈子就靠着卖手抓饼过活?到时候告诉我在哪摆摊,我去照顾照顾你生意。”
“多谢曾总。”肖宇梁哎了一声,“我要是出去站街你还来照顾我生意吗?”
“啊?什么站街?”曾舜晞有点懵,他看着肖宇梁笑得床都在颤抖,“你要出去站街???”
“不不不,我的站街是男的不接女的不接,就站着,发发传单。”肖宇梁嘿嘿笑。
“……不和你说了我睡觉了。”曾舜晞气呼呼地转回身去。
好不容易他才酝酿出困意,肖宇梁的胳膊忽然揽上来,随后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晚安,阿晞。
曾舜晞没反抗,整个晚上他都睡得很香。
19.
去特罗姆瑟想要观鲸是有一定运气和技巧的。曾舜晞前一晚在谷歌上预约,凌晨四点叫肖宇梁起来,两个人在711解决早餐,再提前一个小时吃晕船药,最后到码头等船。
曾舜晞说坐小船虽然贵,但是船长能带游客直接到达鲸群出没的地方。肖宇梁看着这艘360度全露天的小船,下意识把船长提供的保暖衣裹紧了些。
海上风大,这船应该不会沉吧。
曾舜晞许是看出了肖宇梁的担忧,他转头跟船长交谈几句,然后拍拍肖宇梁的肩:“船长说这船破个洞都不会沉,目前没有人掉下去过,而且我们穿的这个衣服有救生功能,没事的。”
肖宇梁点点头。
小船的速度性和灵活性果然是大船比不了的,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虎鲸群。距离很近,几条虎鲸在海面上冒出头,喷出的水汽引得船上的其他游客一次又一次地发出“Wow”“Over there”的感叹。
曾舜晞隔着手套用相机拍照很不方便,他愁眉苦脸地低头捣鼓相机,肖宇梁在旁边盯了他一会儿,摘下手套拿过相机。
“我来吧,想怎么拍?”
“你手不冷吗?”
“还好。”
曾舜晞看着肖宇梁的手迅速被冻得通红,他连忙说没事儿,你随便拍几张就行。
可肖宇梁却认真地说少爷坐船的钱都花了怎么能随便呢。
晨曦穿透昏暗,泛起鱼肚白。海鸥翱翔在海面上空,光影交错。不远处有几艘船也赶过来,曾舜晞向船只上同样带着微笑的人招手,听见身后相机扑捉镜头的咔嚓一声,他回过头来,发现肖宇梁举着相机在拍他。
取景框里,曾舜晞冲他笑得灿烂又温柔。动态的人美景也美,肖宇梁果断选择了录像。
还没等他录几秒,眼前的天空呈现出的变化让他愣在了原地。
肖宇梁放下相机,瞪大眼睛惊诧地望着天空。
“阿晞快看!”
曾舜晞疑惑地回头。
琉璃珍珠贝母般斑斓光彩的云层赫然出现在头顶,如同极光一样迷幻,此时此刻一头抹香鲸在远处的海面翻了个身,白皙的浪花因折射而被附上颜色。
船长激动的对他们说,这是极地平流层云,比极光还罕见,出海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看到。
游客们听后纷纷举起了手机拍照,曾舜晞也摘下手套想给肖宇梁拍几张,扭头却发现他看着翻滚的海浪在流泪。
“怎么了?”
“……没事。”肖宇梁眨眨眼,睫毛都被冻成一根根洁白的细小冰丝,“太激动了。”
肖宇梁就是这种人,感性的时候刷个视频看电影解说或者宠物相关都能啪嗒啪嗒地落泪。曾舜晞还跟他说这么能共情要不你去当演员吧,哭戏绝对出圈,还能顺便继承一下我小时候的演员梦。
“想起来前天晚上我们看的那个电影,里面有首歌特别适合现在。我昨天还抽空搜了一下,叫什么Visions…”
“Visions of Gideon.”曾舜晞立马接道。
“对,就是这首。”
曾舜晞抬起头望着天空那片仿佛梵高画一般的云。
过了好久他才附和一句:“是挺适合的。”
20.
看完鲸鱼曾舜晞又急急忙忙的拉着肖宇梁去坐雪橇,肖宇梁一边跟着他快步走一边吐槽,你这刚在海上跑完又要到陆地上跑啊。曾舜晞说你不懂,坐雪橇很爽的,全程大概3公里,目的地附近正好有小吃摊。
肖宇梁笑他,“还以为小曾导游会带我去买点什么当地的小玩意儿,结果是为了吃好吃的。”
“我又不是那种低消的带团导游。”曾舜晞撇嘴,“看来你之前被骗得很惨咯?”
“是啊,我五月份的时候陪爸妈去江西玩,他们非要报什么旅游团。当时坐在大巴上,那个导游就这么说——”
肖宇梁挺直胸脯,抬起手虚握着脸颊边不存在的小蜜蜂扩音器,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
“来男生先举左手看看,女生举右手看看,我查一下多少人啊。等会儿人一凑齐咱们立马出发景德镇,到景区不消费的全给我滚下去,我现在有这个权利知道不?咱们一车人等你一个我看你还好不好意思,都给我消费啊,一人进去给我拽条手链出来听到没有?不许空手出来啊!”
曾舜晞笑得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只能让肖宇梁扶着他站好,缓过劲才说了一句:“演的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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